要说起酒的记忆,那可就太多了。只是其中的几次,常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。
最早的一次,是1963年夏,我和同院的那位一起长大的“发小”田,同时考上大学。那时候,大学的录取率很低,能考上任何一所大学都堪称荣耀,何况,我俩考上的还是录取率更低的全国重点大学。为此,田的爸爸很高兴,拿出钱来,让我俩自行庆祝庆祝。我俩一起去菜市场买了一些吃的之后,觉得还应该再买上一瓶什么酒喝喝,才像是庆祝的样子,就买了一瓶葡萄酒,还记得是人民币1元整。谁知一瓶葡萄酒下肚,我俩都醉了,迷迷糊糊地睡在了饭桌旁,直到第二天凌晨才算醒了过来。就此,我知道了酒是个厉害的东西。
再一次呢,就是到了1968年冬。那时,我在芦台农场三分场“接受工农兵再教育”,住在一间8人农工宿舍里。一天傍晚,雪下得很大,无事可做,我便早早地睡了。想不到睡至半夜,却有人摇起了我,睁开眼睛一看,原来是总场和一分场的3位同学冒着大雪,骑了几十公里的自行车,专门看我来了。有朋自远方来,自然是惊喜万分。可怎么招待他们呢?全屋的农工都醒了,一齐帮我寻找可吃之物,结果是仅仅找到4瓶啤酒和1块酱豆腐。我还觉得不过意,他们却说“太丰盛了”。这样,我们4个人就用手指头抹一下酱豆腐,再仰脖喝一口啤酒……度过了后半个美好的风雪之夜。那啤酒、那酱豆腐,满载着青年学子的纯真友情,令我难忘。
又一次,是1974年,我在静海县某中学当老师的时候,一位本地教师翻修房子,之后请几位帮忙干活的社员朋友喝酒,同时也请了我。酒是那时唯一能够买到的散装薯干酒,需自备酒瓶去供销社打来,辛辣无比且上头,但在那时,也要算是平时舍不得花钱买的好东西了。而且那时在农村喝酒,不是一个人一只杯子,而是全体人员共用一只大碗传着喝。因此,大家都很期待。谁知打开瓶盖,将酒咕咕咕地倒进一只大碗,那位年纪最长的老农民朋友刚刚把碗放到嘴边,却蹙起了眉头说:“哦?这酒……什么味?”“怎么?”主人接过酒碗,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,脸色骤变,又反复看了看瓶子,沮丧地说,“坏啦!这是装过煤油的瓶子!哎呀,这可怎么办?”其他人听了,也都诧异,传着每个人都闻了闻……当然,包括我都闻到了浓浓的煤油味。然而,就在此时,却听见那位老农民一声大叫:“嗨,煤油怕什么?煤油就煤油,咱们照样喝!”大家听了,也都高叫了起来:“照样喝!照样喝!煤油怕什么!”这样,就是用了那只大碗,人们你喝了一大口之后传给我,我扬起脖子来喝一大口再传给下一个……直到把那瓶染了煤油的薯干酒喝光!之后好几天,每次喘气我都闻得到那股子煤油味,仿佛我已经变成了那个煤油瓶子!此外,更加不幸的还有,因了煤油作怪,肚子里面还常常要翻江倒海!翻江倒海之后呢,又禁不住地要打上一个大嗝!那样子,真的是十分恐怖!不过,说真的,直到今天我想起那件事,都要为了农民朋友的豪爽和情谊深深地感佩!同时,农民朋友对待贫穷的那种态度,也使我永不能忘!
限于篇幅,只能再说一次了。那就说说1986年,我在天津市公安局五处刑侦大队体验生活时的一回“酒宴”吧。那天夜里,出现场回来,因为侦破顺利,大家竟然兴奋得毫无睡意。好像是由我提议:嗨,不睡了,干脆咱们喝酒吧!结果是得到了一片欢呼。不一会儿,一位兄弟骑上摩托去外面买来了一大包花生仁和几瓶白酒,这就开喝。酒是那时天津最最普及的“蚌埠白酒”,简称“蚌白”,一元三角钱一瓶。酒具呢,没有,大家就把茶缸、饭碗甚至是什么瓶子,都派上了用场。坐着、站着……那种成功后的边喝边聊,真的是其喜洋洋者矣!有人玩笑说委屈你大作家啦,我说这才是我参加过的最最盛大的酒宴呢!
喝酒,要喝出深情,喝出友谊,那才是永远的纪念呢!